尾荇

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

虛花(上)

车轮不知道转动了多少次,从西向东,从东向西,就在这样的轮回往复里,承载着或生或死的人,离开,或者回来。

它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感知不到情绪。

人间的生离死别对于它来说,就像是寻常人饮水一样,仅仅只是日常而已。

常识是必然。

在这样一个命运的交汇处,悲伤,恐惧,不舍,甚至是烦躁,期待,都正常不过,反而是沒有情緒,一點也不正常了。

列車已經整裝待發,這裡的人大抵都在黏黏膩膩地說著最後的情話,像是一定要把生離的痛苦訴說到蓋過死別。那個人卻不緊不慢地踏上列車,優雅安靜,仿佛像是剛從古堡里走出來的只存在于最古老的童話裡的王子。

黑色馬甲配上水藍色小領結,是輕佻的裝扮,卻被氣質硬生生地壓制住了。個子不高,雙腿卻顯得纖細修長。所謂以柔克剛,大概就是這麼個說法。

腳步聲也和其餘人不一樣。不緊不慢,仿佛沒有目的地一樣,隨意踩著地面而已。

甚至連氣息也沒有。

但是車輪做不出比較,也不明白不同在哪裡,它被操縱的使命只是轉動而已,到不能轉動的時候停止。

命運也是被操縱著的。

就像下一個人,莫名其妙也上了這趟列車一樣。

綠色頭髮的男人急匆匆地趕上車,偶爾低頭看下手錶顯示著主人的心焦。行李並不多,甚至可以發現行李箱的褡褳處還有襯衫不小心露在了外面。

但這一點都不影響男人的帥氣,反而增添了幾分時光的魅力。

可以說的上是不修邊幅的男人在上車的時候急急忙忙,不小心撞上了王子,匆忙到抱歉也說的毫無在意可言,王子卻略帶著驚訝,瞬間收回了目光,小心的說了聲沒關係。

操縱著車輪的可以是列車,可以是引力,可以是驅動力,可以是列車長,可以是鐵軌。

操縱命運的是什麼?(很抱歉我也好奇,但是)

你沒有提問的機會。

命運之輪早就開始轉動,開頭早已無法溯源,什麼時候會突然停止?這才是我想預料到的東西。


綠間真太郎順著狹窄的走廊摸索到了自己的房間,雖然不是嶄新的,但是條件還不錯。綠間擔憂地看著眼前的上下鋪,想著還是不要住進來什麼奇怪的人才好。

對著鏡子皺了皺眉,出門走的著急,甚至連領帶也是歪的,西服已經被捏的皺巴巴了,掌心的汗在西服上滲透成了一個五指狀的汗漬。

這可不像那個盡人事有著嚴謹作風的綠間真太郎啊。

像是認命了一樣隨意發出一個感歎詞。

對著鏡子打理了半天回頭就看到在入口處被自己撞到的藍色青年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書。

著實被嚇到不知道說什麼好的綠間真太郎半天不受控制地從嘴巴里蹦出來一句:“你睡上鋪還是下鋪?”

黑子想過很多種問題的回答,比如說你開門怎麼沒有聲音?我們一起住嗎,你好像嚇到我了?你叫什麼名字?甚至是一上來的警告我喜歡安靜。......但是他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就是了。

”上鋪吧。“黑子想了想,沒有遲疑地回答。

”一般人不是會選擇下鋪嗎?“綠間推了推眼鏡:”你可不要不好意思。”

”我只是怕你砸到我而已。“黑子用懷疑的眼光看了看床板,誠實的說道”這里的床板可不怎麼踏實。“

”喂,你這個人可一點都不禮貌。“綠間看著黑子臉上的笑意,雖然有些被後輩嘲笑的懊惱,但自己臉上仿佛也要燒起來了一樣。

車緩緩開始挪動,離別的氛圍終於差不多結束了。陽光也是正好,肆意地流動著,就如緩緩流淌的金光。傷感並沒有存活多久,大多數人對積極的感覺要比其他靈敏得多。

仿佛拭乾淨淚就能打拼出新世界一樣。

好像每個人眼中都陡然生出一片花叢,或者是河流,森林,大概都有可能,充溢著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取代了想念。

要對此承擔責任。所謂此,大概就是離別所付出的代價。

綠間對此倒是嗤之以鼻。

只有一張桌子,兩個人面對著面端坐著,只是都低著頭做自己的事情。經過長年的待人處事,綠間在感知對方情緒這方面上變得格外敏銳。

故意藉著抬頭伸懶腰的空擋,開始側著頭向窗外發起呆來,給人一種可以隨時搭話的姿態。一棵又一棵樹從自己眼前晃過,大概能認出是什麼品種,有些卻看不真切。遠處是忽遠忽近的雲端,因為背對著火車坐的緣故,像是後退般的前進,這種少有的不合邏輯讓綠間也神色恍惚起來,差點忘了收網。後輩果然掉進了陷阱里,像是逮著機會一樣開始發問。

”綠間君是怎麼發現我的?“剛剛互通了姓名,因為黑子看起來比較小的緣故,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直呼綠間的姓名。

”發現?“綠間看著眼前的小個子青年,手裡的書邊邊角角開始泛黃,卻像是捧著珍寶一樣小心翼翼。黑子沒有防備,手中的書就這樣被綠間抽了出去。

也許是書中的字眼太熟悉,讓綠間忍不住念了出來:”在約翰最著名的書中,這天你會被警告,當你非常放松的時候,在寒冷的黏土上,死亡天使,將從天空降臨,來取你可憐的靈魂。“

這句話後來有人用來做了首歌曲,曾經很火,不論走到哪個角落里,都有那麼一兩家音像店在播放著,甚至還火過了書本身。

”這本書,叫什麼來著?“黑子報出來一個名字。

”是了,這本書,當初都能用流行來形容了。“綠間感歎著。

”對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少年的言語中頗有得意,也有驚險,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從綠間手里接回了書。並沒有翻開剛剛那一頁,而是讓他閉上了,安安靜靜地放在腿上,等著綠間接下來的話語。

"不過......現在也不用搶了,書店里大概找不到,畢竟只是當時流行過的,大概就隨著,時間的流逝,時代的變革,這樣......然後,成為古董吧。”綠間像是一個過來人一樣感歎著,隨意比劃了幾個手勢,就剛剛幾句話的時間,說不定很多事情都在他眼前走馬燈一樣閃現了一遍。

黑子略帶著憧憬著看著綠間,不過說是憧憬綠間本人也許不太準確,大概是憧憬著綠間身上殘留著昭和時代男人的氣息。

”我有一個和你差不多的朋友。“過了不久,綠間又開始說起話來:”他這個人用一句話概括就是存在感低。“綠間笑了笑,看向窗外,像是開始回憶一樣:”他這個人存在感低到什麼程度呢?讓我想想,大概是一群朋友一起去郊遊,也許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他參與了全程。“

綠間想到往事,表情也柔和了許多,黑子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和我差不多嘛。“

”那后來呢?那這個人去上班什麼的,老闆不會以為他天天翹班嗎?“黑子雙手撐著下巴,像是特意顯露自己的可愛一樣擺出隨意的姿勢。

看著對方的大眼睛,本來想起來的嚴肅的思緒卻全部被打斷了:“其實我不太記得什麼時候和他疏遠了。"

”誒?“黑子驚訝地向前伸了伸腦袋,然後又縮回去:”什麼嘛......所以說能發現他的人最後也遺忘了他,那這個人真是可悲呢。”

”也不是這樣的。“綠間看了看眼前晶亮的眼神,有些話大概也不忍心說出來,只是微笑地轉移了一點話題了:”你還很年輕呢,可不可悲什麼的還不要太早下定論。“

”不可悲的話......大概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吧?“黑子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瞬間懨懨地開始低下頭翻看自己眼前的書。

忍不住抬頭看看綠間到底生氣到什麼程度,卻只發現他皺起了眉頭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剛剛還是暖陽,現在天已經全陰了。



電視機里放著碟片,風格化的片頭曲響起來的時候,黑子還輕輕順著調子哼了兩下,但是并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家裡的書太多,看完之後總是會有一段放置期,然後等待著下次在拾起的時候,總感覺書上沾了很多灰塵。

說是灰塵,其實只是一種久久放置的感覺,用紙巾擦拭的時候,卻什麼印記都沒有。沒有經過觸碰,脫離了這個世界的氣息一般。

或者是紙質的原因。

黑子哲也整理好了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之後,就想著在這一堆好像沾滿了”灰塵“的書堆里,找著幾本,到車上去打發時間。

雖然旅行箱已經足夠重了,但是偶爾對於自己的小癖好還是十分固執。

這種莫名的被灰塵蒙蔽的感覺讓黑子哲也有種莫名的不爽,一向面癱的臉上竟然也洩露了些許情緒。

這樣想著,說不定去書店里逛一逛是個不錯的選擇。

因為不是週末的關係,這樣的早晨里書店里並沒有什麼人,黑子從這頭逛到那頭,只是個小書屋的關係,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書。熱賣的書一點也提不起興趣,黑子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走出門去打算另尋一家。

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卻覺得眼前一陣暈眩,然後被人撞倒了。

等黑子站直身體看清楚眼前的狀況的時候,發現一個的男人僵直著身體站在自己面前。

對於黑子來說,男人很高。不,其實男人的身高本來就是佼佼者。不僅僅是身高,身材,臉,氣質,甚至是肌肉?是個走到哪裡都讓人側目的男人。

但是剛剛?......

”抱歉,我要找本書。“後面半句話是對著店老闆說的。來人報出一串書名,就是擺在最前排的書架上,外面還掛著粗糙的宣傳紙的新書。

似乎是感受到了黑子的目光,男人衝著他點點頭,但是很快又恢復了臉上的桀驁。

“那,我就先走了。”

原來世界上還真的是存在著,第一眼看見就覺得不想相處的人啊。

平靜地不帶著任何起伏的感想,根本聽不出任何氣憤或者是厭惡。因為本身就是在陳述著一個事實而已。這並不是對男人說的,而只是莫名的感觸而已。

黑子哲也看著前排殘餘的僅剩一本的書,拿起來,走向了收銀台。



誒,那麼綠間君為什麼會發現呢?

那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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